【成長 Q & A】汪培珽：讓孩子搬出去生活？

我完全記不起來，國中三年，加上高中三年，我在其中的任何一個時點，出現過這樣的念頭：如果能離開家，自己獨立去生活，那該有多好！沒有，從來沒有。我高中讀的是景美女中，雖然是北區排名第三的學校，但在當時，可也是很神氣的。家不是住得很遠，但從高二起，我就開始住學校宿舍了。原因是我想節省通勤的時間，將多出來的時間拿來用功讀書。也因此每到週末放學時間，我總是歸心似箭地想回家。

 

孩子盼望一個人住

姊姊這好幾個月來，陸陸續續透露給媽媽的訊息是：她好盼望快點長大，可以離家獨立生活 ─

「媽媽，以後如果我去紐約讀大學，一定要住宿舍嗎？如果自己住在外面，房租會很貴嗎？」「我好想快點到十八歲，可以自己一個人住。」「某某同學說她十五歲就要一個人先去美國讀寄宿學校，我覺得我好像也可以。」‧‧‧‧‧‧

媽媽聽到了，雖然不解，但是接受。

今天是星期日，爸爸提議全家去看電影《鋼鐵人》，媽媽聽到這類電影就舉白旗投降，姊姊也自動放棄，就要準備考試不去了。爸爸和弟弟出門了，安靜的下午，客廳的大餐桌上，一人一邊，我和女兒各自埋頭工作。

「媽媽，我覺得我十五歲也可以自己一個人去美國讀高中‧‧‧‧‧‧」她突然想起學校同學的未來計劃。

聽了好幾次她想離家的願望，今天我決定了一不做二不休「成全」她了。我說：「姊姊，我現在就在你們學校旁，幫你租一個小房間，盡可能的小。」因為香港的房屋租金世界超級無敵貴，「然後你就一個人住，生活起居你自己打理，因為如果你十八歲去美國讀書的話，就是甚麼都得靠自己。」

你知道嗎，姊姊臉上馬上露出一抺微笑，眼珠子咕嚕咕嚕地轉，好像心中盤算已久的壞主意，即將如其所願地實現了似的。

 

實現願望 不是兒戲

你以為我是說著玩的嗎？不，我對孩子說出口的事，如果沒有真的打算，我是不會說的。

「爸爸不會准的。」姊姊替媽媽考慮了起來。

何止爸爸，要是爺爺奶奶聽到了，不會殺了我才怪。但是，我打定了主意的事，尤其是跟教養孩子有關的，我說過，除了先生，別人沒有插手的餘地。

「你不要管別人，你先管好你自己就行。」我說。姊姊又開始奸笑了，她平常不會有這種笑容的，擺明了是種如願以償的竊笑。

然後，姊姊開始認真地詢問細節。「你要先學會怎麼用洗衣機。」我說。哼，自己一個人獨立生活，有這麼簡單嗎？光是吃飽三餐和有乾淨的衣服可穿，就足以讓你暈頭轉向了。

我繼續跟姊姊說明媽媽的主意來源：「因為你很嚮往自己一個人生活，所以不用等你十八歲了，我現在就讓你實現你的夢想。因為很多事是跟想像的不一樣的，我不希望從你十三歲開始，就聽你整天說十八歲的事，然後在五年後你真的去做了，才發現，哦，原來沒有那麼美好‧‧‧‧‧‧五年來都將自己綁在一個不可知的夢想裡，對每個人來說，都是一種浪費。」對父母來說呢？也是一種干擾。

當你給孩子思考的機會時，孩子的腦袋就開始動了：「媽媽，我不要現在，十五歲的時候可不可以？」

「當然可以，甚麼時候都可以。但是，全部的事情，你都要考慮清楚。第一，你一旦決定搬出去自己住，為期最少一年，因為大部分房租租約都規定租一年。而且，這不是兒戲，你不能今天想搬出去，明天又想搬回來。媽媽可是冒著夫妻失和的危險去幫你爭取的，你當然要想清楚。」

 

孩子不怕 父母怕甚麼

「媽媽，我可不可以每週回家呢？」

看吧，孩子又留戀不捨了起來。「當然可以。你甚麼時候想回家，媽媽都歡迎。」我絕不恐嚇孩子，我只要她認清事實。另外我並給她建議：「可是剛開始你最好試試看一個月不要回家，因為如果你哪天去紐約讀書了，可能是一年才能回家一次。」

「第二件事，是媽媽的規定：你不可以跟同學說，你自己一個人住外面。」我直截了當地說：「讓你在外面住，不是讓你在同學面前耍酷、耍帥的。」而且，「不可以帶同學到住的地方，因為你年紀不夠大，容易引起壞人的歹念。」所以附帶她，我也提醒了姊姊：「你自身的安全，你要自己負責。」外面有哪些危險，姊姊早就知道，將來如果出了事，千萬不能來抱怨媽媽。你想提早獨立，那你就得提早對自己負責。

「我沒有現在要搬出去啦！」姊姊開始緊張了，變成好像是我要逼她離家似的。這是姊姊最後吐出來的話：「你真的是一個很酷的媽媽。」

十三歲的孩子，你真的放心讓她自己出去住嗎？我放心，因為我相信我的孩子，只要她敢，我就敢。那是她自己的人生，她都不怕了，你怕個甚麼勁呢？

讓十三歲的孩子自己一個人住外面，有沒有觸法？這點我還沒想到。如果觸法，那我們母女倆前面的談話，就當作是聊天了。

對了，從此，她絕口不提要搬出去住的事了。

 

原文刊於《FAM樂活家》Issue 09